emc易倍作者简介：李泉，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导，汉语国际教育学科带头人。研究方向为汉语语法和对外汉语教学。 本文讨论的“教学大纲与教材编写”，指的是外语教学大纲与外语教材编写，实质上想说的是汉语作为外语/第二语言教学的各类大纲的关系及其对汉语教材编写的指导作用。这实际上是一个很大的课题，要能从理论和实践上阐述清楚各类外语教学大纲对教材编写直接或间接的指导作用，绝不是本文所能胜任的。我们这里只是抛砖引玉，呼吁在国际汉语教学不断发展的新形势下，加强各类大纲的更新、完善和进一步的建设，推进汉语作为外语教学的学科建设，加强教材编写的大纲意识和大纲利用，不断提高教材编写的质量和水平，从而不断满足海内外汉语教学实践发展的需要。 一般认为，教学大纲是根据教学计划而制订的，教学计划是根据一定的教育目的和培养目标制定的教育和教学工作的指导文件，是制订各类大纲的重要依据。据此，并结合汉语作为外语教学的实践和当今外语教学各类大纲的性质和特点，为说明问题方便，我们暂且把相当于传统意义上的教学计划称作“语言标准”，如汉语标准、汉语能力标准、汉语知识标准等；把相当于传统意义上的教学大纲以及海内外教育界和外语教学界称之为课程目标、课程纲要、课程标准的，如外语学习目标或外语学习标准，一律视为“语言大纲”，其中包括各类综合的和专项内容的教学大纲、课程大纲、考试大纲。在语言标准和语言大纲之下的传统意义上的课程规范仍称作“课程规范”。 这样来看，汉语作为外语教学的“大纲”可以分为“语言标准”、“语言大纲”和“课程规范”三大类。其中，“语言标准”是最上层的大纲，是关于某种语言作为外语教学的总体规划、发展纲要、方向政策以及知识和能力教育教学的总方针，是该语言作为外语或第二语言教学的纲领性文件，指导和影响着各类语言大纲的规划、制订和内容的取向等。“语言大纲”是中层的大纲，是根据相关的语言标准制订的各类教学大纲、水平大纲、考试大纲、通用课程标准等。“课程规范”是最下层的大纲，它是根据相关的语言标准和语言大纲制订的各类课程的性质、作用、要求、内容、方法及评价等的说明。 显然，无论是语言标准、语言大纲和课程规范中哪一类的外语大纲，实际上都是十分重要的。因为它们对外教学的总体规划和设计、教学大纲的设计和编制、教材的设计和实施、课堂教材及各类测试，都具有标准性、规范性、指导性的作用，都可以在相关问题、特定范围、有关方面起到决定性或支持性的作用。语言标准和语言大纲尤其具有“决策者”的权威地位。 举例来说，假如我们只以普通话的标准语音作为汉语语音教学的标准，并把这样的要求作为国际汉语教学“语言标准”之一的“语音标准”，那么这个标准在现阶段的国际汉语教学实践中就是理想化的高标准，实际操作起来即使对国内的汉语教学也并不容易都能做得到；假如在确立以标准的普通话语音作为汉语教学标准的同时，把带有各地方音色彩的普通话语音也算作是规范的，并把这样的语音教学要求确立为“语音标准”，那么在国内外开展汉语就更加方便可行；假如对海外的汉语教学取大华语的概念，在不影响相互交流和理解的前提下，将各种靠近“普通话”、接近“国语”，以及海外不同区域、不同国别和社团的“共同官话”的语音，都视为汉语/ 华语的语音规范，并把这样宽式化、多元化、区域化的汉语语音规范作为汉语国际化进程初始阶段的“语音标准”，那么海外的汉语教学和传播就将便利易行。可见，三种不同的“语音标准”对汉语教学和传播会有三种不同情形的影响。如果我们再把词汇、语法等标准包括进来，结合世界各地汉语/ 华语使用和教学的实际，进一步来考虑汉语（语音、词汇、语法、汉字）教学和传播的“语言标准”问题，那么同样会有三种跟上述语音标准宽严取舍一样情况，而“语言标准”，不仅会对海内外的汉语教学和传播产生重大的影响，对教材编写、课堂教学、评估测试等都会有着直接而重要的影响，甚至直接影响到汉语/ 华语教师的标准及其选任。这是“语言标准”影响语言教学和传播的方针、政策、进程以及语言教学内容取向和要求的例子。 同样，根据语言标准制订的各级各类语言大纲，更是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着语言教学和传播的各个方面。例如，海内外不同国家和地区、不同学校和机构的“汉字标准”，就直接影响汉字教学大纲的制订。当然，假如有学校的汉语教学标准之一就是“只教拼音，不教汉字”，那就又当别论了。不过，这也是语言标准（政策）具有“生杀”大权的一个例证。假如有关国家emc易倍、学校的语言标准中有“教授汉字”的规定，那么就有一个汉字教学标准问题。汉字标准主要指汉字教学的繁简字取向，以及汉字教学的数量标准等。那么，依据汉字标准制订的汉字教学大纲就应该按照“标准”规定的繁体字或简体字教学取向及教学字量规定，结合本单位汉语和汉字的教学目标制订出相应的汉字教学大纲，做出汉字教学的等级划分及教学原则和要求等规定。进一步来看，有关的汉字标准、汉字教学大纲又规定或指导着“课程规范”特别是其中汉字教学规范的制订。海内外各类汉语教育机构的“汉字标准”中，除了“不教汉字”以外，不外乎有这样几种“标准”：只教简体字（中国大陆也称规范字），只教繁体字，教繁体字但也认简体字，或教简体字但也识繁体字。那么，据此制订的课程规范就将涉及到是否设置单独的汉字课，单独开设汉字课，其课程规范如何制订，教材如何编写，如果有繁简汉字“照应性”教学的话，那么二者如何照应；如果不单独开设汉字课，那么汉字教学主要安排在哪种课型中，其课程规范如何制订，教材又如何编写，等等，都足可以说明语言标准、语言大纲决定和影响课程规范的制订。而语言标准、语言大纲和课程规范，都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着汉语教材的设计和编写。 就外语教学来讲，教学大纲是否科学和完善、是否先进和实用，是各级各类外语教学学科建设是否规范和成熟的重要标志。一方面，不同性质和功用的大纲，应该是该类大纲所涉及的理论与实践的结晶，是外语教学理论、语言习得理论、教学实践经验的科学集成与体现。而绝不仅仅是词汇、语法等语言要素或功能项目的等级分类表。好的外语教学大纲不仅应该反映和代表当时学科理论研究的水平，还应具有理论超前性和理论创新性。一些新的外语教学法流派和外语教学理念，恰是通过教学大纲来体现和传播的，这在外语教学史上不乏其例，功能意念法主要就是通过功能意念大纲得以体现和传播的。另一方面，教材编写首先要求有教学理论、教学思想和教学经验的支撑，而绝不仅仅是编写的方法问题和技术问题。一部科学实用的教材，特别是有新理念、新理论、新方法的教材，必然是吸收了外语教学的新思想、新观念、新成果的产物，而各类科学实用并具有时代水平的大纲，应该也必须体现这些新的思想和新的研究成果。 正因为大纲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和体现了外语教学研究的理论水平，包括先进的理念、科学的结论、公认的成果、成熟的教学经验，乃至超前的理论意识和创新观念；而好的教材、更新换代的教材、引领航向的教材，必须在编写理论、编写设计和编写实施中有创新、有特色。而各类大纲不仅是教材编写获取“资源”的地方，更可以是教材编写获取“灵感”的地方。因此，教材编写者更多地关注教学大纲的研究和发展，充分吸收和利用大纲所反映出的语言教学理念、教学思想和具体内容。实际上，大纲与教材的关系十分简单，并不需要进行学术论证。但是，以往的事实表明，在编写汉语教材时我们往往忽略对大纲的遵循和利用，更谈不上主动吸收和借鉴英语等其他外语教学大纲、教学法流派的思想和理念，因此，许多教材缺乏科学性和创新性。这实在是一种极大的失误。诚然，现有一些大纲内容有些陈旧，缺乏新理论和新理念，等等，但这是大纲本身的更新和建设的问题，不应该成为我们“淡忘” 乃至“拒绝”大纲指导的理由。 实际上，教材编写必须接受大纲的指导和约束，体现其内在的理据，表现为：语言本身是由语音、词汇、语法及文字等多种要素构成的体系；语言现象是复杂的；人们的言语作品——语言事实是无穷无尽的；恰当的语言运用是由交际双方的关系及语境和语体等多种因素决定的；外语教学及其教材编写是一项系统性的工程；学习者的语言学习时间有限，所接触的语言样本是十分有限的；所有这一切都强烈地表明：教材编写必须以对语言构成要素进行统计分析及等级划分的语言大纲为依据，否则教材语言要素的选编就将是随意性的，缺乏科学依据。而教材编写不仅需要选择和确定语言要素，还要选择和确定语言功能项目、话题范围及内容、学习任务和任务活动项目、语言运用场景及文化知识和文化因素，等等，因此，教材设计和编写不仅要接受综合性的教学大纲、课程大纲的指导和约束，还要接受各类单一内容、单一功能的大纲的指导和约束。此外，一种教学大纲可以体现几种教学理论，一种教学理论也可以派生出几种教学大纲。因此，现代外语教材编写的趋势是，越来越倾向于借鉴和利用多种大纲的指导，吸收多种大纲的思想、理念和资源，完全按照一种大纲的要求和资源来编写教材的情况越来越少emc易倍。 总体上说，各类大纲对外语教学的全局或局部领域有着全方位、多领域的指导作用。概而言之，整个教学活动、全部教学工作，都是在教学大纲的指引下进行的。汉语教材自不例外，同样要受到教学大纲的指导和约束。换言之，教学大纲的思想、内容、要求等多数要通过教材来体现和实现。可见，教材与大纲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教材是大纲的“微缩版”、“简易图”，也即教材必须体现大纲的“影子”（思想、理论和理念等）和“实物”（大纲中的语言要素等教学内容）。这就要求，编教材必须首先研究相关的大纲乃至多种大纲，并从中汲取营养，选择与教材水平或等级相关的内容。这是教材编写的一道基本程序，而且是不可逾越的一道程序。否则，所编教材或者营养不足或者营养不均衡，导致其“发育不良”。事实上，我们迄今编写的一些教材正存在这样的问题。不重视大纲的权威地位和指导作用，至今仍是一些教材编写者的惯常行为。而如果教材编写不接受大纲的指导emc易倍、不遵循大纲的要求、不从大纲中选择教学内容、不按照大纲划分的等级来编写教材，那么，所编教材的科学性就难以保证，表现为教材等级、难易程度、所融入的词汇、语法、汉字、文化知识等内容，以及所涉及的功能项目、场景情景、所确定的教材目标和教学理念等，就难以保证恰当、适量、有序、系统、准确、先进，从而最终难以保证教材的质量和应有的效益。 综上，我们可以明确一个简单的事实：“大纲在前，教材在后”，即先制订大纲，后编写教材；先解读大纲，再编写教材。这是教学活动中，大纲和教材之间的一条基本的逻辑顺序和逻辑关系。这样一种逻辑关系可以有效地避免教材编写的盲目性、随意性，可以保证教材编写的科学性、实用性和适用性。教材编写要依据大纲、利用大纲，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所编教材的高质量、高效益。当然，各类大纲本身必须具有科学性，必须是在科学研究基础上制订出来的。 各类外语大纲性质不同、管辖的范围不同，但对于外语教学和传播的重要性却是共同的。大纲之所以重要，就在于“语言标准”类大纲可以为语言教学和传播确定目标、方针、政策、标准；依据语言标准制订的各类“语言大纲”，能够为语言教学提供水平等级标准和教学等级标准、水平测试标准和教学测试标准，能够为不同等级的教学提供相关的教学内容、教学要求、教学方法建议，为教材编写提供等级标准和教学内容资源，等等；而在语言标准和语言大纲指导下，结合教学目标制订的各类课程和课型的“课程规范”，能够明确其课程性质、课程目标、课程任务、教学内容、教学原则、主要教学环节与方法、主要活动方式和训练手段、评估测试的原则与方法，从而可以为教材编写提供多种具体的参考，等等。正因为不同性质和类型的大纲分别有着如此重要的功能，就要求我们应高度重视大纲的设计和研制。然而，近些年来各类汉语教学大纲的修订、开发和研制，远远落后于教学实践的发展。近20年间对外汉语教学界已经出版的各类大纲有如下20 种：《汉语水平等级标准和等级大纲（试行）》、《中国汉语水平考试大纲•初、中等》、《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修订本）、《对外汉语教学语法大纲》、《中国汉语水平考试大纲•高等》、《中高级对外汉语教学等级大纲（词汇•语法）》、《汉语水平等级标准和语法等级大纲》、《HSK 中国汉语水平考试大纲• 基础》、《对外汉语教学初级阶段教学大纲》、《对外汉语教学中高级阶段功能大纲》、《对外汉语教学初级阶段课程规范》、《对外汉语教学中高级阶段课程规范》、《高等学校外国留学生汉语言专业教学大纲》、《高等学校外国留学生汉语教学大纲（长期进修）》、《高等学校外国留学生汉语教学大纲（短期强化）》、《商务汉语考试大纲》、《国际汉语能力标准》、《国际汉语教学通用课程大纲》、《新汉语水平考试大纲》（HSK 1-6级）、《新中小学汉语考试大纲》（YCT 1-4级）。这些成果不仅是大纲建设的宝贵财产，也是汉语作为外语教学学科建设的重要成果，在对外汉语教学实践中已经历史性地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并将继续程度不同地在教学和教材编写中发挥指导作用。只是这些大纲大都未能随着外语教学理论的发展和教学实践的深入与时俱进地加以修订和完善。从海内外汉语教学快速发展的形势需要来看，从学科建设的高度来看，现有大纲的种类还不够丰富，如还缺乏“语言标准”类大纲，一些常规性的教学大纲如“文化大纲”等至今尚未出台，等等。因此，我们呼吁应加强各类大纲的制定和完善。 实际上，大纲的修订、更新和创建不仅应成为学科建设的基础工作和经常性的工作，更应该成为学科建设的前沿领域和重大项目。大纲研制、研究和建设的成果应该成为学科发展的标志性成果。教学工作的开展和教学实践的深入，离不开各类大纲的指导和约束，大纲在教学、测试和教材编写等外语教学理论和实践中应该起到引航和规范的作用。因为大纲高度凝练了外语教学学科的理论、理念和教学法理论发展的成果，科学地集成了语言要素、交际功能、交际任务、文化知识等语言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研究的各项成果。汉语作为外语教学的各类大纲同样应该具有这样的学科地位和对学科发展的促进作用，对汉语教材的设计和编写同样具有指导、支持和约束作用。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大纲是为教材编写服务的，当然大纲的功用不限于此，但各类大纲特别是各类“语言大纲”其主要的和经常的功能是服务于教材编写，尤其是其中的教学大纲，如语法、词汇、汉字及功能、文化大纲。即使有的大纲主要是为了别的目的而制订的，如水平等级大纲主要是为水平测试服务的，但也可以为教材编写提供参考，乃至成为教材内容的选择资源。 需要指出的是，教材编写理所当然要接受大纲的指导和约束，要体现和渗透教学大纲的思想、理念及相关的教法。但是，教材编写也不能过于迷信大纲的理论、方法和相关的原则要求、等级划分、数据规定，而应根据所编教材的实际需要合理地吸收和借鉴，不搞生搬硬套和不越雷池一步，而应有所发挥和突破。同时，教材编写还要遵循教材编写理论、编写原则的指导，并且同样要有所突破和创造。 程棠（1989）对外汉语教学的一项基本建设——《汉语水平等级标准和等级大纲》读后，《语言教学与研究》第2期。 蔡雅薰（2009）《华语文教材分级研制原理之建构》，台北：正中书局股份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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